找回旅行的感動
凌晨三點抵達夢想之地蒲甘(Bagan)，比預定時間早了兩小時，長途巴士上只有我一個旅人。下車後是荒蕪之地，泥路上看不見一個人影。旅館和車站有點距離，如果沒人可以問路，我根本不可能找到位置，而且我的手機無法使用。還好坐我旁邊的當地人剛巧也在此站下車，聊天時他跟我說自己是位馬車伕，人很親切熱心，完全沒有向我拉生意的意圖。他替我打電話並要求旅館派人過來接我，總算解除了我的危機感。然而，原本預訂好的旅館卻說要早上七時才能給我房間，結果只能在大廳休息。旣然不能好好睡覺，於是索性趁機包馬車去看日出。對於不愛早起的人來說，這其實是相當難得的順其自然。
十一月是緬甸的涼季，鄕野清晨時分異常寒冷。通過隱藏式的狹小階梯獨自走上不算熱門的Shwe-leik-too佛塔，忘了疲倦的我赤腳站在幽暗平原高處吹着冷風等待黎明。蒲甘的日出日落之美向來是世界級的，當初我也是因為曾在網上看過若干讓我過目不忘的震撼畫面，而種下了旅行心願。緬甸是出了名的佛敎國家，十一至十三世紀時上至國王、下至平民，都以建佛塔為畢生志業，據傳蒲甘全盛時期曾有“四百萬佛塔之城”的美名。不過，衆多佛塔在時間巨輪下毀於戰火或天災，但目前倖存的仍有兩千多座。曙光初露，大地瞬間閃耀金黃，遠方佛塔和層層樹影在晨霧中一片輝煌，其神聖深邃、祥和靜謐令人感動不已。於我而言，這是一夜折騰後的額外奬賞。
在古城蒲甘逗留兩天，先後使用馬車、吉普車和人力三輪車在廣大遼闊的平原中穿梭探尋知名佛塔。緬甸之旅如同佛像巡禮，幾乎每天都在看各式各樣的佛像。然而，整天在猛烈陽光和沙塵滾滾中移動，赤腳周旋在一衆佛塔間漫遊凝視細看，為免出現審美疲勞，我嘗試靜心觀佛，觀佛淨心。我想佛像的存在並非只是要讓信衆膜拜的，慈悲包容的笑臉善解人意地提醒每位觀者修行的可貴和美妙。無關信仰，遇上跟自己投緣的佛像，看一眼心裡就會立刻感到平靜，甚至會有種微妙的愉悅感，讓人莫名地心生歡喜。
蒲甘古蹟和自然之美是不容置疑的，但這種美看過一次可能就已經足夠了。如果我有天要再訪緬甸，我想重訪的反而是一般指南書建議不必花太多時間遊覽的前首都仰光。我在仰光，因為人與人之間普遍的純眞互動不斷地找回旅行的感動。這種感動不是稍瞬即逝的，居住在這裡的人民有一種接近單純的原始魅力，能輕易讓熱衷“原生態”的旅人流連忘返。我很慶幸自己還來得及，在其改革開放之初踏足這片土地，還能看到尙未眞正與世界接軌的緬甸。是的，如果你愛走訪落後的土地，旅行要趁早。要趕在文明還未四面八方迅速地改變一個地方的神韻，趕在當地人的原本生活面貌和氣息尙未遭到太多污染或破壞、還未無奈地淪為被觀光化的空間前，恰如其分地領略那份質樸的美好，眉開眼笑地接受他們最地道的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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